电梯门闭合的瞬间,手机屏幕再次亮起。陈砚舟没有低头看,只是将它从口袋里取出,锁屏,再放回去。金属壁映出他半张脸,面具边缘贴合得严丝合缝,像一道无法逾越的界限。
他走向负二层指挥室,脚步稳定。技术员听见动静,抬头示意:“数据爬取还在进行,但初步分析显示,那个境外IP背后有三层代理跳转,路径和三年前‘星浪’早期融资时用的技术架构高度相似。”
陈砚舟点头,在主控台前坐下。指尖轻点,调出刚刚归档的资本方预约记录——“华文文娱基金高级合伙人,赵承志”。名字下方附着法务团队提前整理的背景简报:主导过三家电竞俱乐部并购案,最终原管理层全部退出,其中两家在交割后三个月内更换品牌标识。
他早知道这一步会来。
星浪倒了,可规则没变。有人退场,就有人想进场。不同的是,这次他们换了一副面孔,带着合同和微笑。
接待室在一楼东侧,非公开区域,但设有独立监控与录音系统。陈砚舟走进去时,赵承志已经坐在沙发上,西装笔挺,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夹,见他进来便笑着起身:“陈经理,久仰。”
陈砚舟没伸手,也没回应寒暄。他在对面坐下,目光落在对方手中的文件上。
赵承志也不尴尬,将文件轻轻推过来。“我们关注‘暗刃’很久了。这次舆论风波处理得干净利落,尤其是对苏燃心理问题的应对,既专业又有人情味。现在战队声望正高,正是资源整合的最佳时机。”他语气平和,“我们愿意注资八千万,换取战队运营支持,包括品牌升级、海外赛事拓展、青训体系搭建。”
陈砚舟没碰那份合同。他只看了一眼封面右下角的编号格式——和三年前那份试图收购“暗刃”的提案完全一致,连字体都一样。
“持股比例?”他问。
赵承志笑了笑,“不低于百分之五十一。这是为了确保决策效率,毕竟大额投入需要相应的管理权保障。”
陈砚舟终于动了。他伸出两根手指,将合同往回推了几厘米,动作很轻,却带着不容靠近的距离感。
“三年前,也有人坐在这里,提了同样的数字。”他的声音不高,也没有起伏,“说要带我们走向国际,结果是让我滚出自己一手建起来的战队。”
赵承志笑容微滞,“那是过去的事了。我们现在谈的是未来。”
“对我来说,”陈砚舟缓缓开口,“过去的事,不是翻篇,是记账。”
赵承志脸上的温和开始松动,“陈经理,时代变了。单打独斗撑不了太久。你们能打赢一场舆论战,不代表能扛住接下来的行业洗牌。资本不是敌人,它可以是杠杆。”
“我知道它是杠杆。”陈砚舟站起身,袖口机械表带在灯光下闪过一道冷光,“但它撬不动‘暗刃’。”
他看着对方,“你们想要的不只是资金回报,是控制权。这个条件,我不接受。”
赵承志没立刻反驳,而是合上文件,慢慢道:“陈经理,你有没有想过,为什么每次风口来了,都是别人吃肉,你们只能喝汤?不是实力不够,是结构太硬。太硬的东西,容易断。”
“那也比弯了强。”陈砚舟转身朝门口走,“‘暗刃’不需要输血,更不需要换脑子。我们只靠实力说话。”
门在他身后关上,声音不大,却像一记落锤。
走廊安静。他没有回办公室,而是直接走向内部通道,通往负二层的阶梯灯自动亮起。途中遇见一名技术员,正在调试防火墙权限模块。
“刚才的访问请求拦截了。”技术员低声汇报,“来自华文基金关联服务器,尝试接入选手合同数据库,伪装成常规审计接口。”
陈砚舟停下脚步,“封锁所有外部审计端口,启用双因子动态验证。另外,把今天这份合同扫描件加密上传,标记为‘高危接触-历史重演’。”
“明白。”
他继续往下走。指挥室的门滑开,六块屏幕同时运转,分别显示热搜趋势、战队账号舆情、选手社交动态、资本持股变更、合同备案系统以及未读消息列表。
他坐回主位,打开加密终端,重新调取赵承志名下的投资轨迹。一条隐藏路径浮现出来——通过离岸公司间接持股,与林深曾任职的资本集团存在交叉资金流。时间点集中在星浪崩盘后的四十八小时内。
果然是他引来的。
陈砚舟关闭界面,靠向椅背。零点还没到,系统尚未刷新。但他已经清楚,这场胜利之后,真正的压力才刚开始。
外面的世界以为风暴结束了。可他知道,这只是第一轮清洗完成,第二轮布局已经开始。
手机震动了一下。
他解锁屏幕。
三条匿名推送静静浮现:
#顶流陆沉退圈#爆→待定
#电竞选手集体申诉合同纠纷#升→真
#某直播平台强制扣薪案重查#起→实
和昨晚一样。
但他注意到细微变化——第二条的趋势箭头比昨夜更快上扬,讨论量在十分钟内增长了三倍。有组织在推动。
他点开相关话题,发现一个名为“选手权益联盟”的新账号正在批量转发各地青训选手的匿名控诉,内容涉及薪资拖欠、强制签约、假赛胁迫。其中一个案例提到“某中部城市战队教练以晋级名额要挟选手家属借款”,描述细节与李燃的经历惊人相似。
这不是偶然发酵。
有人在借势。
陈砚舟调出该账号注册信息,发现绑定邮箱的实名认证人为一名已注销执业资格的前体育经纪人,而IP登录地频繁切换于多个网吧之间。
典型的掩护操作。
他正准备标记追踪,手机又响了。
这次是战队内线。
“哥,一楼前台说有个律师送来文件,署名是‘华文基金法务部’,要求签收。”
“别接。”他说,“拍照传给我,原件封存,等法务鉴定后再处理。”
“他们说是紧急补充协议,可能影响后续合作。”
“我们没有后续合作。”陈砚舟声音平静,“让他们拿回去,或者留着当废纸。”
电话挂断。
他盯着屏幕,忽然意识到一件事——赵承志今天来的目的,未必只是为了签合同。
更像是测试反应速度。
他们在探底:看看“暗刃”到底有多硬,陈砚舟是不是真的不吃这套。
而现在,他已经给出了答案。
可资本不会因为一次拒绝就退场。他们会换方式,换人,换时间,直到找到裂缝。
他起身走到数据墙前,拿起一支电子笔,在“陆沉”名字旁边画了个圈,然后延伸出两条线:一条指向“合同纠纷”,另一条连向“平台扣薪案”。
如果陆沉是被清退的,那么接下来,必然有人要填补空缺。而填补的方式,要么制造新神,要么重塑规则。
他更担心后者。
因为一旦规则被重新定义,像“暗刃”这样拒绝依附的战队,就会成为异类,被系统性排挤。
这才是最致命的攻击——不靠谣言,不靠栽赃,而是用合法手段,把你不服从的路全部堵死。
他回到座位,打开内部通讯系统,输入指令:召集周野、苏燃、李燃,明早九点训练厅开会,议题——“选手合同自主权”。
刚发送完,终端右下角弹出一条新消息提醒。
来自未知号码:
“你想知道陆沉为什么必须消失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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