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机屏幕的光映在陈砚舟脸上，那条匿名消息还停留在对话框里：“你想知道陆沉为什么必须消失吗？”他没有回复，也没有删除，只是将手机翻面扣在桌面上。指挥室的冷光打在金属桌角，机械表带随着他抬手的动作滑出袖口，泛着哑光。
他站起身，脱下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，转身走出负二层。电梯上升时，他闭了闭眼。一夜未眠，但头脑清醒得像刚被冷水浇过。他知道，有些事不能停，也停不下来。
而此刻，城市另一端的会展中心已亮起整片灯光。红毯铺展，闪光灯此起彼伏，记者们挤在围栏外高举设备，只为捕捉一个镜头。年度华娱盛典正在进行，聚光灯下的舞台正等待一位特殊的获奖者。
沈知意站在后台走廊尽头，手里握着那张提名卡，指腹摩挲着边缘。工作人员提醒她准备登台，她点头，把卡片收进风衣内袋。奖杯的事她昨晚才知道，主办方临时通知，说评审团一致通过。她没问原因，也不需要答案。她清楚，这不是对她个人的认可，而是对“说出来”这件事本身的回应。
音乐切换，主持人报出她的名字。她迈步走上舞台，脚步稳定，短发随动作轻晃。全场安静了一瞬，随即响起掌声。有人低声议论，说这是近几年第一个靠调查报道拿奖的记者，也有人说她不该出现在这种场合。
她接过奖杯，重量比想象中沉。话筒递到面前，她没有看提词器。
“这个奖，不属于我一个人。”她说，“它属于那些不敢发声的人，属于被删掉的帖子、被封禁的账号、被威胁后依然选择录音的普通人。”
台下有轻微骚动。她继续说：“三个月前，我们追问星浪文化为何能一路绿灯上市；两个月前，我们质问监管为何对选手合同漏洞视而不见；上周，我们还在追查一名青训选手为何突然退赛。这些问题，曾经没人愿意回答。”
她顿了顿，目光扫过观众席。
“但现在，至少有人开始问了。这说明，真相不是没有力量，只是需要时间。”
台下掌声渐强，夹杂着零星喝彩。她微微颔首，语气平静下来：“我也想借此机会，谢谢一支从不接受采访的战队——‘暗刃’。他们没说过一句话，却用行动证明，竞技可以不靠流量，也可以不向资本低头。他们让我相信，在这个圈子里，还有人愿意守住底线。”
这句话落下时，角落里的陈砚舟轻轻抬起了头。
他坐在最后一排偏侧的位置，远离主通道，深色西装与会场暖光格格不入。没有人注意到他，也没人认出那个常年戴着面具的男人此刻正摘下了遮挡，只露出下半张脸。他听着沈知意的每一句话，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了一下节奏，像是确认某种信号。
她说完了，鞠躬，转身下台。奖杯被工作人员接过去登记信息，她则走向后台出口。路过一面玻璃墙时，她停下脚步，看着倒影中的自己。风衣依旧笔挺，眼神依旧锐利，可她知道，今晚之后，她的位置变了。不再是躲在暗处取证的追击者，而是站在台前被注视的人。
有人拍了下她的肩。
她回头，是编辑。对方笑了笑，没说话，只是递来一瓶水，然后走开。她拧开喝了一口，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去。这时，她听见外面传来一阵短暂的骚动，像是人群让开一条路。
她走到侧幕边往外看。
陈砚舟正从观众席起身。他整理了下领带，动作缓慢，仿佛刚才那番话让他多坐了几分钟。他朝出口走去，步伐沉稳，经过保安身边时微微点头致意。就在他即将消失在门后的刹那，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，脚步微顿，转头望来。
他们的视线在空中相遇。
没有靠近，没有交谈，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化。但他看了她一眼，很短，却足够清晰。那一眼里没有赞许，也没有情绪波动，只有一种近乎确认的东西——像是在说：你说了该说的，我也听到了。
然后他推门离开。
沈知意站在原地，手还握着那瓶没喝完的水。她没追出去，也没再看向舞台。后台的灯忽明忽暗，技术人员正在调试下一环节的设备。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尖，又抬头望向空荡下来的观众席。
几分钟前还在沸腾的地方，现在已经冷清下来。椅子歪斜，纸屑散落，只有几个工作人员穿梭其间收拾残局。她忽然觉得，这场颁奖礼像一场短暂的暴风雨，来得猛烈，去得干脆。
她转身走向更衣间，准备换下正装。路过一面镜子时，她停下，伸手摸了摸耳后。那里贴着一片创可贴，是昨天采访途中不小心刮伤的。她撕下来，伤口已经结痂，不疼了。
换好衣服出来，她拎着包走向地下停车场。电梯下行时，手机震动了一下。她拿出来看了一眼，是一条新消息。
来自未知号码：
“你说的话，有人听见了。”
她盯着那行字，没有立刻回复。电梯门打开，冷风灌进来。她走出去，脚步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晰的回响。远处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启动，车灯划破昏暗，驶向出口。
她站在原地，看着那辆车离去的方向，直到尾灯彻底消失在拐角。
她抬起手，把手机放回口袋，同时按下了锁屏键。屏幕熄灭的瞬间，她迈出一步，朝着自己的车走去。
车钥匙插进锁孔，咔哒一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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