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话挂断后,陈砚舟没有立刻动作。他站在控制台前,指尖在金属边缘轻轻划过,像是确认某种节奏。屏幕上的数据流仍在滚动,但他的目光已从资金链转向联络列表——那个刚刚被标记为“已接通”的号码,正安静地停留在加密通话记录的顶端。
门外传来脚步声,不快,却坚定。沈知意推门而入,风衣下摆微扬,手里抱着一台加固外壳的平板。她没说话,径直走到副控位坐下,解锁设备,调出一份刚接收的授权书扫描件。
“第一个回应者。”她将画面转给陈砚舟,“独立制片人方黎,三年前拍完一部行业纪实片,成片被冻结,投资方失联。他愿意提供原始素材。”
陈砚舟点头,手指轻点,将名字录入临时名单。系统自动关联了此前整理的九起案例库,跳出一条匹配提示:方黎曾试图联系三家主流平台发行未果,最后一次沟通记录中,对方明确提到“深海方面有意见”。
“不是巧合。”他说。
又过了十分钟,周野到了。他进门时摘下了耳机,手里捏着一张折叠整齐的纸。他没坐,靠墙站着,把纸递给沈知意:“我朋友许骁的合同副本。他退役前签的最后一份补充协议,里面有条附加义务——每季度参加两次‘品牌健康宣讲’,内容由第三方指定。”
沈知意快速浏览条款,眉头皱起:“这些活动背后是理财公司?”
“对。”周野声音低了些,“他们用艺人身份背书虚假项目,粉丝认购率高得离谱。许骁发现后拒绝再出席,三天后就被心理评估‘建议暂停职业活动’。”
陈砚舟起身,走到主投影区。他按下启动键,墙面缓缓亮起,一幅复杂的网络图逐渐成型。节点之间以红线连接,标注着注册时间、资金流向、人事重叠比例。
“各位。”他开口,声音不高,但在安静的室内清晰可闻,“接下来看到的,不是一个公司的黑幕,而是一套运行三年以上的操控机制。”
他手势一划,第一层信息展开:七家空壳公司的注册信息并列呈现,法人均为赵文昭,注册地址集中在同一栋写字楼的不同楼层。接着,资金路径浮现——每家公司注销前,均有大额转账汇入“海星电竞”账户。
“他们用这些壳体承接项目付款,再通过电竞俱乐部洗钱。”陈砚舟说,“不止如此。海星战队去年六场关键比赛的输赢,与地下盘口开盘方向完全一致。”
沈知意接过话:“我已经核对过投注平台的历史数据,异常赔率波动出现在赛前四小时,意味着消息提前泄露。而当时负责战术调度的教练组,直接受林深指派。”
房间另一侧,陆续有人进入。都是昨晚收到密钥后主动联系的代表:一名纪录片导演、两位前MCN主播、一位小型经纪公司负责人。他们沉默地落座,目光在屏幕和陈砚舟之间来回移动。
没有人提问。
陈砚舟继续推进画面。第二层结构展开:深海资本旗下控股企业分布图。其中,“光影映画”“锐视传媒”“宁远投资”三家公司形成三角持股关系,交叉注资痕迹明显。再往下,人事关联线弹出——程立峰的名字赫然在列,曾任选秀评审高层,现为深海风控总监。
“这个人。”陈砚舟停顿一秒,“三年前压下一篇揭露选秀黑幕的报道。那篇稿子的作者,是我。”
有人轻轻吸了口气。
沈知意打开平板,播放一段剪辑好的视频:三个不同时间点的艺人解约声明,措辞高度相似,均使用“精神状态不稳定”“无法承受工作压力”等表述。她逐帧对比发布时间与相关资本动作——每一次解约后一周内,该艺人原属项目的版权均被低价转让至深海系公司。
“这不是管理决策。”她说,“是清除程序。他们制造合理理由,抹去不愿配合的人,然后吞下成果。”
会议室陷入短暂寂静。
一位穿灰色夹克的中年男人终于开口:“我公司两年前被收购,当时说是战略合并。可半年后,所有自主项目都被叫停,只允许承接他们安排的任务。我提出异议,第二天就收到税务稽查通知。”
没人接话,但几人微微点头。
周野站直身体,往前走了两步。“我在‘暗刃’之前差点签假赛合同。”他说,“对方承诺一场赢二十万,输了也有五万保底。我以为是运气差碰上骗子,现在才知道,这是标准流程。”
他环视一圈:“他们专挑缺钱、没背景、想翻身的人下手。你一旦答应,就成了他们的棋子;你不答应,他们就毁你。”
这句话落下,空气似乎松动了一丝。
纪录片导演低声说:“我的片子拍了八个月,采访了十二个被封杀的艺人。成片交上去那天,制片人告诉我,‘这片子太真,播不了’。”他苦笑,“我现在明白为什么了。”
陈砚舟没有回应情绪,而是调出最后一张图:联盟章程草案。
标题写着:“反深海联盟”。
下方列出四项原则:信息共享、行动协同、证人保护、目标统一。末尾一行加粗字:“我们不求赔偿,也不制造对立。我们只要真相不再被抹去。”
“这不是复仇组织。”他说,“是证据池。每个人提供的材料都会加密归档,只有在获得本人授权的情况下才会使用。我们会建立独立验证机制,确保每一条指控都有据可查。”
那位MCN主播忽然抬头:“如果我说了,他们会报复我家人怎么办?”
“所有联络采用跳转通道。”陈砚舟答,“文件传输双重加密,每次沟通更换密钥。每位成员配备应急响应小组,包括法律支援和临时安置方案。”
“你们能护住我们?”经纪公司负责人问。
“不能百分百。”陈砚舟坦然道,“但我们能确保,一旦有人受害,整个联盟会立刻公开其遭遇,并同步提交证据备案。他们可以威胁一个个体,但很难压制一群人的声音。”
又是一阵沉默。
然后,纪录片导演举起手里的笔记本电脑:“我把原始拍摄素材打包好了。随时可以上传。”
MCN主播咬了咬嘴唇,点头:“我也传。那份‘自愿离职’协议,我一直留着。”
一个个表态开始出现。
陈砚舟没鼓掌,也没说什么激励的话。他只是将章程正式存入系统,生成唯一编号,并设定自动备份至三个离线服务器。
沈知意合上平板,看了他一眼。他回望过去,两人之间没有言语,但她嘴角微微抬起,像是一种确认。
周野一直站在墙边,手里攥着那份打印的守则。他低头看了一会儿,然后把它折好,塞进胸前内袋,动作很慢,却很稳。
会议还没有结束。
陈砚舟重新打开投影,准备进入下一环节:首批证据整合优先级排序。他的手指刚触到控制面板——
门外传来敲门声。短促,两下。
所有人都静了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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