攥着那枚来之不易、却微不足道的下品灵石，陈砚拖着灌铅般的双腿，重新汇入青木集逐渐喧嚣起来的晚市人流中。疲惫和左肩的钝痛如潮水般阵阵袭来，他急需找一个角落调息，并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赚取更多的灵石来购买伤药和食物。
集市到了傍晚反而更加热闹。结束了一天劳作的凡人、完成了简单任务的散修，都汇聚于此，交换着微薄的所得，采购着明日生计所需。空气中混杂着各种食物香气、汗味、灵草怪味以及更加浮躁的欲望气息。
陈砚尽量避开人流，贴着街边行走，目光习惯性地扫视着周围，既是警惕，也是一种观察学习。他看到为了半块碎灵争得面红耳赤的妇人，看到吹嘘着莫须有法器的骗子，也看到几个气息明显强横、无人敢惹的修士快步穿过人群。
弱肉强食，等级森严。这是比荒原更加复杂、却也更加直白的规则。
就在他经过一个相对偏僻的街角，那里有几个零散的摊位，售卖的大多是些不入流的药材和兽骨时，一阵压抑的争吵声吸引了他的注意。
“……刘爷，行行好，这株三阳草是我冒死从崖缝里采来的，就指望它换点灵石给我娘买药……您就给三碎灵，这……”一个带着哭腔的年轻声音哀求着。
“三碎灵？老子肯给你钱是看得起你！”一个流里流气、穿着花哨绸衫却掩不住一身痞气的青年修士（约莫开窍中期）一把夺过对方手中那株泛着微弱红光的药草，随手抛给身后的跟班，然后一脚踹在哀求者的肚子上，“滚蛋！别挡着爷发财！”
那被踹倒的是一个看起来比陈砚还要小一两岁的少年，衣衫褴褛，面黄肌瘦，修为只有可怜的叩关后期。他捂着肚子蜷缩在地，疼得脸色发白，却依旧看着那被抢走的药草，眼中满是绝望和不甘。
周围有几个摆摊的修士和路人，却大多移开目光，或低头整理货物，或加快脚步离开，无人出声，无人阻拦。显然对这类事情早已司空见惯，不愿惹祸上身。
那绸衫青年得意地啐了一口，带着两个跟班，晃着那株三阳草，转身就要走。
陈砚的脚步停住了。
他看着地上那个因绝望而微微颤抖的瘦弱身影，看着那绸衫青年嚣张跋扈的背影，胸腔中那股在荒原中被压抑、被锤炼的“不平之气”，毫无征兆地猛地窜起！
曾几何时，他也是这样被欺凌、被掠夺、毫无反抗之力！镇守使府的压迫，家破人亡的逃亡……那一幕幕瞬间涌上心头。
凭什么？凭什么这些人就能肆意践踏他人的希望和尊严？
意识深处，那盏心灯仿佛感应到他激荡的情绪，灯焰猛地一跳，光芒虽然微弱，却异常坚定，一股清凉却带着锐意的气息反馈而出，瞬间压下了身体的疲惫和疼痛，只剩下冰冷的愤怒。
那绸衫青年刚走出两步，忽然感觉后领一紧，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将他猛地向后拽去！
“谁？！他妈的……”他惊怒交加地回头，骂声刚出口一半。
一个拳头，带着破空声，在他眼前急速放大！
砰！
一声闷响！
绸衫青年根本来不及反应，只觉得鼻梁一阵剧痛酸涩，眼前金星乱冒，惨叫一声，踉跄着向后跌倒，鼻血瞬间喷涌而出。
出手的，自然是陈砚。
他站在哪里，身形依旧瘦削，衣衫依旧破烂，脸色甚至因伤势和消耗而苍白。但那双眼睛，却锐利得如同荒原上磨砺过的刀子，冷冷地盯着倒在地上的绸衫青年。
整个街角瞬间安静了下来。
所有旁观的、躲避的人都惊呆了，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、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年。
那青年的两个跟班也愣了一瞬，随即怒吼着扑了上来。一个挥拳砸向陈砚面门，另一个则阴险地抬脚踹向他小腿，配合倒也默契，显然没少干打架斗殴的事。
若是之前的陈砚，或许会手忙脚乱。
但此刻，经历了荒原生死锤炼、初步领悟“剑理”、甚至亲眼见过更高层次战斗的他，面对这种街头混混般的王八拳，只觉得破绽百出。
他甚至没有动用那缕珍贵的星力。
只是依照阿良教导的“理”，身体微微一侧，避开正面拳头，同时左脚如同未卜先知般轻轻一勾。
那踹向他小腿的跟班顿时感觉脚下一空，重心失衡，“哎哟”一声向前扑倒。
与此同时，陈砚的右手后发先至，精准地叼住了另一个跟班砸来的手腕，顺势一拉一扭！
“咔嚓！”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！
“啊——！”那跟班发出杀猪般的惨嚎，手腕已然被卸脱臼，抱着胳膊惨叫着蹲了下去。
电光火石之间，两个跟班一个摔了个狗吃屎，一个捂着手腕惨叫，失去了战斗力。
陈砚的动作简洁、高效、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精准，完全没有街头斗殴的杂乱，反倒更像是一种……艺术？
地上那绸衫青年捂着哗哗流血的鼻子，看到这一幕，吓得魂飞魄散，那点嚣张气焰瞬间熄灭了，只剩下恐惧。他挣扎着想爬起来逃跑。
陈砚一步上前，脚踩在了他的胸口，微微用力。
“东西。”陈砚的声音沙哑而冰冷，不带丝毫情绪。
绸衫青年吓得浑身一哆嗦，慌忙从怀里掏出那株三阳草，颤抖着递了过去。
陈砚接过药草，看都没看那青年一眼，脚下一发力。
绸衫青年被踹得滚了两圈，却如蒙大赦，连滚带爬地起来，也顾不上两个惨叫的跟班，捂着鼻子狼狈不堪地挤开人群逃走了，连句狠话都没敢留下。
陈砚这才走到那依旧瘫坐在地、目瞪口呆的采药少年面前，将三阳草递还给他。
“拿好。”
采药少年愣愣地接过失而复得的药草，看着陈砚，嘴唇哆嗦着，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，不住地磕头：“多…多谢仙师！多谢仙师救命之恩！”
陈砚皱了皱眉，不太适应这种感激。他伸手扶起少年：“我不是什么仙师。赶紧离开这里，免得他们回来报复。”
少年连连点头，又感激地看了陈砚一眼，紧紧攥着药草，飞快地钻入人群消失了。
周围看热闹的人群见事情结束，也纷纷散去，但看向陈砚的目光已经带上了敬畏、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。
陈砚站在原地，感受着周围复杂的目光，心中那口不平之气缓缓平息，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淡淡的疲惫和……坦然。
他并不后悔出手。有些事，看到了，便不能当做没看到。
只是，麻烦，恐怕很快就会上门了。
他看了一眼绸衫青年逃跑的方向，默默记下这笔账，然后转身，快步离开这是非之地。他需要尽快恢复一些力气，以应对可能到来的报复。
然而，他没注意到的是，在街角对面一间茶馆的二楼上，一扇半开的窗户后，一双精明的眼睛，将方才发生的一切，尽收眼底。
飞卢小说，飞要你好看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