渡过黑水溪,仿佛跨过了一道无形的界限。空气中的阴冷湿气被干燥温暖的风取代,扭曲怪异的林木变成了整齐的庄稼地和繁茂的普通树林,连头顶的天空都显得更加高远湛蓝。
官道变得宽阔平坦,车马行人渐渐多了起来。有赶着满载货物骡马的商队,有风尘仆仆的独行客,甚至还能看到一些衣着光鲜、乘坐着华丽车驾的修士。越是靠近云水陵,越能感受到一种与青木集截然不同的繁华与秩序。
陈砚依旧虚弱,但靠在马车货物上,已能勉强支撑身体。他默默观察着沿途的一切。
云水陵的城墙远比青木集的木栅栏雄伟百倍。高大的青灰色墙体依山傍水而建,蜿蜒起伏,一眼望不到头。墙垛上旗帜招展,隐约可见甲胄鲜明的士兵巡逻的身影。巨大的城门楼气势恢宏,门下洞开,车水马龙,川流不息,却井然有序。
离城门还有一里多地,便设有检查的关卡。几名身穿统一制式皮甲、气息精悍的城守士兵手持长戟,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进城的人。旁边还有修士模样的人坐在桌案后,负责登记和收取入城税。
“都打起精神,到地方了,别出岔子。”周老的声音从前车传来,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,也有一丝提醒,“云水陵规矩大,不比青木集,都收敛些。”
车队缓缓排入等待进城的队伍。周围嘈杂的人声、驮兽的嘶鸣、各种口音的交谈声混杂在一起,形成一股旺盛的生机洪流,冲击着陈砚的感官。他看到了衣着华贵的世家子弟骑着异兽坐骑呼啸而过,也看到了衣衫褴褛的凡人苦力扛着沉重的货物艰难前行。修士的数量和修为明显高出青木集一个层次,凝丹期随处可见,甚至偶尔能感受到一两股深不可测、疑似筑基期的强大气息。
这就是更大的世界吗?陈砚心中暗忖。等级更加森严,资源更加集中,机遇与危险也必然成倍增加。
轮到他们车队接受检查。
“哪里来的?运的什么货物?车上都是什么人?”为首的城守小队长例行公事地询问,声音洪亮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周老连忙上前,递上百草堂的凭证和货物清单,陪着笑脸道:“军爷辛苦,我们是青木集百草堂的,护送一批药材来陵内分号。车上都是堂内的伙计和聘请的护卫。”
那小队长检查了凭证,又扫了一眼车队和众人,尤其在脸色苍白、气息虚弱的陈砚身上多停留了一瞬,皱了皱眉:“他怎么回事?”
周老忙解释:“这位小哥路上不小心染了风寒,并无大碍,休息几日便好。”
小队长又看向吴铁背后那用布包裹的裂山斧,以及燕三腰间鼓鼓囊囊的皮囊:“兵器需要登记,入城后不得随意显露。还有,每人入城税,两块下品灵石。”
周老连声应下,示意吴铁和燕三配合登记,并爽快地支付了所有人的入城税。车夫们因为是凡人,只需缴纳少量的铜钱。
缴纳了灵石,登记了信息,车队才被放行,缓缓驶入那巨大的城门洞。阴影笼罩下来,仿佛穿过了一条时光隧道。
城门洞内宽敞异常,可容数辆马车并行。墙壁上刻着复杂的阵法纹路,散发着淡淡的灵力波动,显然兼具防御和监测之效。
一出城门洞,眼前豁然开朗!
笔直宽阔的青石板街道向前延伸,两旁店铺林立,旌旗招展。酒楼、茶馆、兵器铺、丹药坊、符箓店、材料行……各种招牌看得人眼花缭乱。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香气、药味、金属气息以及浓郁得多、也驳杂得多的灵气。
行人摩肩接踵,车马络绎不绝。吆喝声、讨价还价声、说笑声、法器飞过的破空声……汇成一片喧嚣的海洋。建筑的风格也更加多样,有古朴的木石结构,有精致的亭台楼阁,甚至还有一些悬浮在半空、被云雾缭绕的奇特建筑,那是高阶修士或大势力的居所。
繁华,喧嚣,充满了活力,也充满了竞争和压迫感。
“直接去分号。”周老对路线很熟悉,指挥着车队在如织的人流中穿行。
陈砚靠在车上,目光扫过街道两旁的景象。他看到有修士当街演示法术售卖符箓,看到为了一点摊位费与管理者争执的小贩,也看到骑着高头大马、前呼后拥的世家子弟漠然穿过人群,路人纷纷避让。
这里的一切,都显得更加赤裸和直接。力量、财富、地位,构成了这里最基本的秩序。
大约行进了半个时辰,车队在一处相对安静的街巷停下。巷子深处,一座三进规模的院落门前挂着“百草堂”的匾额,风格与青木集的总号一脉相承,但更加气派一些。
早有分号的伙计等在门口,见到车队,连忙迎了上来。
“可是青木集来的周老?”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拱手问道。
“正是老夫。”周老下车,与那管事交接。
货物被小心翼翼地卸下,搬入堂内库房清点。柳执事似乎早已通过传讯方式与分号联系过,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。
交接完毕,周老将陈砚、吴铁、燕三叫到一旁。
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布袋,递给陈砚:“陈小哥,这是你的酬劳,二十下品灵石,清点一下。”
陈砚接过沉甸甸的布袋,神识略微一扫,数目无误。这是他历经生死赚取的第一笔“巨款”。
周老又看向吴铁和燕三:“二位辛苦了,酬劳照旧,也已备好。”另有伙计将两个小袋递给吴铁和燕三。
吴铁默默接过,揣入怀中。燕三则笑嘻嘻地掂量了一下,显然很满意。
周老看着三人,语气温和了许多:“此次任务,波折重重,多亏诸位齐心协力,方能化险为夷,将货物平安送达。老夫在此谢过。”
他顿了顿,看向陈砚,意有所指地道:“陈小哥,云水陵不比青木集,水深得很。你伤势未愈,又……嗯,总之,万事小心。若遇难处,可来百草堂寻我,力所能及之处,老夫不会推辞。”他显然看出了陈砚麻烦缠身,但并未点破,只是留下了善意的承诺。
他又对吴铁和燕三道:“吴兄弟,燕小友,日后若有机会,再合作。”
吴铁抱了抱拳,沉声道:“周老保重。”言简意赅。
燕三则笑道:“周老您就放心吧!以后有好事别忘了叫上兄弟我!陈兄弟,吴大哥,咱们后会有期!”
简单的告别后,这支临时组建、共同经历了生死考验的队伍,便正式解散了。吴铁背着斧头,大步流星地消失在街角,不知去向。燕三则对陈砚挤挤眼,做了个“暗巷”的口型,也笑嘻嘻地汇入了人流。
周老拍了拍陈砚的肩膀,最后叮嘱了一句“保重”,便转身进了百草堂分号,他需要向此地的掌柜详细汇报此行经过。
转眼间,热闹的街巷口,就只剩下陈砚一人。
他握着那袋灵石,站在川流不息的人潮边缘,看着眼前这座庞大、陌生、充满机遇也遍布危险的城池。
孤独感再次涌上心头,但这一次,少了些茫然,多了份坚定。
他深吸一口混合着各种气息的城市空气,迈开了脚步。
第一步,找个地方安顿下来,彻底检查伤势,并打探清楚云水陵的情况。
前路漫漫,他这只从泥泞中挣扎出来的泥鳅,终于游进了这片更加广阔,也更加波涛汹涌的大江大河。
属于他的故事,在云水陵,才刚刚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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