饭后的余温尚在，娄半城书房的方向传来几声刻意压低的交谈，是他那位“恰好”到访的老友。
这借口拙劣得近乎坦诚。
客厅里，西洋座钟的指针在描金表盘上“滴答”作响，每一次跳动，都把空气中那份微妙的沉默敲得更响一些。
李卫国安然地坐在红木沙发上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温润的杯壁，目光平静，似乎对眼下的安排毫无察觉。
反倒是娄晓娥，坐立难安。
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微微发烫，父亲那点“司马昭之心”，让她既羞赧又有些莫名的期待。
沉默在发酵，几乎要变得黏稠。
她不能再让这尴尬持续下去了。
“那个……李卫国同志，”她终于鼓起勇气，站起身，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轻颤，“我带你看看我爸的收藏吧？他平时最宝贝这些东西了。”
这算是一个体面的破冰之举。
李卫国放下茶杯，眼中含笑，顺从地点了点头。
娄家的多宝阁由上好的花梨木打造，隔断错落有致，每一格里都静静躺着一件器物，在柔和的灯光下泛着岁月的光泽。这里的每一件东西，都足以让外面的普通人家奋斗一生。
娄晓娥的脚步最终停在了一件青花瓶前。
她的动作变得格外轻柔，仿佛在对待一件有生命的存在。
“就是这个。”
她用双手，小心地将那件造型优美的花瓶从阁架上取下。
“我爸说，这叫青花缠枝莲纹梅瓶，是前朝官窑的精品，传了好几代了。”
花瓶入手微凉，瓷胎细腻得没有一丝杂质。瓶身釉色温润如玉，上面用青料描绘的山水人物，笔触流畅，栩栩如生，仿佛下一秒画中人就要踏云而出。
即便是对古董一窍不通的人，也能一眼看出它的贵重。
娄晓娥的指尖轻柔地拂过瓶身，目光却有些飘忽，透着一丝迷离。
她想起了小时候，爷爷总会抱着她，指着这些瓶瓶罐罐，讲述娄家曾经的辉煌。那些关于绸缎庄、银号、商船的故事，像一幅幅褪色的画卷，在她脑海中缓缓展开。
可如今，那些都成了只能在午夜梦回时追忆的过往。
家族的荣光，就像这件冰冷而脆弱的瓷器，看似华美，却经不起任何一次失手。
或许是回忆太过汹涌，让她心神恍惚。
或许是脚下那张厚实的波斯地毯，边缘微微卷起，恰好绊住了她的脚跟。
“啊！”
一声短促的惊呼从她喉间溢出。
娄晓娥的身体猛地失去平衡，向前一歪。
那份从容与优雅瞬间破碎。
她脑中一片空白，唯一的念头就是保护好手中的花瓶，可身体的惯性却让她无能为力。
指尖一松，那件承载着家族记忆的稀世珍宝，脱手而出！
一道优美的、却又致命的抛物线划过半空，径直朝着坚硬的金砖地面坠去！
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。
娄晓娥的瞳孔骤然收缩，眼睁睁看着那抹青色在视野中急速放大、下坠。她仿佛已经听到了瓷器崩裂、化为碎片的清脆悲鸣。
那是家族最后的体面，即将粉身碎骨的声音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！
一直静立一旁的李卫国，动了。
他那双始终平静的眼眸里，精光一闪而逝。
没有丝毫的惊慌，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太大的变化。
被系统强化到人类极限的神经反应速度，让他捕捉到了常人无法看清的瞬间。那下坠的花瓶在他眼中，仿佛变成了一个缓慢移动的靶子。
他脚下猛地发力，整个人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，无声无息地扑了出去。
不是狼狈的飞扑，而是一种充满了力量与控制感的精准突进。
空气被他强悍的爆发力撕开，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低鸣。
在花瓶距离地面仅有几寸的瞬间，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，如铁钳般探出，五指精准地张开，稳稳地将瓶身抄入掌中。
整个动作流畅得宛如演练了千百遍。
花瓶冰凉的触感传递到掌心，宣告着危机的解除。
但，事情还没完。
在接住花瓶的同时，李卫国的身体顺着前冲的惯性，一个优雅的旋身。
他的另一只手臂，精准无误地环住了因惯性而无法站稳、同样向前扑倒的娄晓娥。
手臂肌肉贲张，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传来，轻易地卸掉了她前冲的所有力道。
于是，惊心动魄的一幕最终定格。
娄晓娥没有摔倒在地，花瓶也没有粉身碎骨。
她和那件价值连城的青花瓶，一同被李卫国稳稳地、严丝合缝地抱在了怀里。
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。
娄晓娥的大脑还停留在花瓶脱手的那一刻，身体却已经感受到了截然不同的触感。
预想中的冰冷与疼痛没有到来。
取而代之的，是一个坚实、滚烫、充满了男性气息的胸膛。
一阵短暂的天旋地转后，她彻底落入了这个温暖的怀抱。
“咚、咚、咚……”
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，隔着薄薄的衣料，清晰地传进她的耳膜，像一面定心鼓，瞬间驱散了她所有的惊恐与慌乱。
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、干净好闻的肥皂清香，让她纷乱的心绪奇迹般地平静下来。
她整个人都软在了李卫国的怀里，温香软玉，身段玲珑。
李卫国低头，就能看到她因为惊魂未定而微微颤抖的眼睫，以及那片因为紧张而泛起红晕的修长脖颈。
他抱着怀中的佳人，稍稍低下头，嘴唇凑到她泛红的耳廓边。
一股温热的气息吹拂而过，让娄晓娥的身体瞬间绷紧。
一个充满了磁性、带着一丝刻意压低的沙哑嗓音，在她耳边低语。
“瓶子保住了。”
他的声音顿了顿，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错辨的暧昧与暗示。
“人，我也保住了。”
轰！
这句暧昧到了极点的话，像一道电流，瞬间击中了娄晓娥内心最柔软的地方。
她的脸“唰”的一下，从耳根到脸颊，彻底红透，热得发烫。
她靠在李卫国坚实的胸膛上，感受着那份从未有过的、几乎让她沉溺的安全感。
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冲撞，早已分不清是因为刚才的惊吓，还是因为此刻的悸动。
两人之间的关系，在这一声心跳，一句低语中，再度急剧升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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