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淮茹领着她的表妹秦京茹，走在前往露天电影广场的路上。
秦京茹的一双眼睛，从进城的那一刻起，就没够用过。
乡下那片巴掌大的天，在这里被一栋栋高耸的红砖楼房切割得四分五裂。马路上，那名为“解放”的卡车轰鸣着驶过，带起的劲风吹得她发梢飞舞，让她既紧张又兴奋地抓紧了表姐的胳膊。
空气里混合着食堂飘来的饭菜香、公共厕所的淡淡味道，还有远处工厂烟囱里飘散出的、带着一丝硫磺味的烟气。
这一切，对秦京茹来说，都新奇得让她心脏砰砰直跳。
这才是人过的日子！
这才是她做梦都想来的大城市！
秦淮茹能清晰地感受到表妹手臂传来的力量，以及那份无法掩饰的激动。她嘴角挂着一抹不易察?的微笑，心中早已盘算好了一切。
今晚，就是计划的第一步。
广场上人声鼎沸，上千名下班后的工人拖家带口，搬着小马扎、小板凳，汇聚到了巨大的白色幕布前，等待着精神食粮的开席。
“姐，人可真多啊！”
秦京茹被这热闹的场面震撼了，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。
“城里就这样，一放电影，跟过年似的。”
秦淮茹一边说着，一边不动声色地用眼神在人群中搜寻。
她的目标很明确——食堂大师傅，何雨柱。
找到了！
秦淮茹的目光锁定在广场一角，那个正跟几个工友吹牛打屁的壮实身影，正是傻柱。
很好，一切都在计划之中。
她拉着秦京茹，故意朝着放映台的方向走去，那里是全场的焦点，也是傻柱必然会注意到的地方。
“咱们坐前面点，看得清楚。”
放映台上，许大茂正没精打采地摆弄着那台老旧的放映机。
对他来说，放电影这活儿，早就没了新鲜感。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部片子，台词他都会背了。
他打了个哈欠，习惯性地扫视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，目光纯粹是为了打发无聊。
然而，就在下一秒，他的视线被一道身影牢牢吸住了。
人群之中，一个姑娘的身影撞入他的眼帘。
她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棉袄，样式土气，颜色也有些暗沉，一看就是乡下来的。
可即便如此，那棉袄也包裹不住她窈窕的青春身段。一张素净的瓜子脸，配上那双因好奇而睁得溜圆的大眼睛，透着一股子未经雕琢的纯真和水灵。
许大茂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。
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半秒。
紧接着，他看到了姑娘身边的人——秦淮茹。
许大茂的眼神瞬间变了。
秦淮茹！又是秦家的人！
他看着两人亲密地挽着胳膊，立刻猜到了这姑娘的身份，十有八九是秦淮茹从乡下带来的亲戚。
一股混杂着嫉妒与不甘的酸气，猛地从他心底窜了上来。
凭什么？
凭什么好事都让傻柱那个憨货给占了？
秦淮茹守着寡，院里谁不知道傻柱天天上赶着接济她家，跟个奴才似的。现在，她又领来一个更年轻、更水灵的表妹，这意图还用猜吗？
一想到这个漂亮的乡下姑娘，很可能就要被秦淮茹送到傻柱的嘴边，许大茂的心里就像被猫爪子挠过一样，又痒又恨。
不行！
绝对不能让傻柱得逞！
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飞速成型，许大茂的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。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，从放映台上走了下来，端着一副领导视察工作的派头，径直朝着秦淮茹姐妹走去。
“呦，秦姐！”
他声音不大不小，刚好能让周围几个人都听见。
“带妹妹来看电影啊？这位小同志看着面生，以前没见过嘛。”
许大茂的笑容在他自己看来，充满了成熟男人的魅力。
秦淮茹心里“咯噔”一下，暗道一声晦气。
她最不想碰见的就是许大茂这条毒蛇，没想到还是被他给盯上了。
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，她不好发作，只能客气地回应。
“大茂，忙着呢？”
她侧过身，将秦京茹稍微往前让了让。
“这是我表妹，秦京茹，刚从乡下来。京茹，快叫人，这是咱们院的许大茂，许师傅，是厂里的放映员，干部。”
秦淮茹特意在“干部”两个字上加了点音。
秦京茹一听是“干部”，本就紧张的她，小脸腾地一下就红了。她怯生生地低下头，两只手紧张地绞着衣角，蚊子哼哼似的叫了一声。
“许……许干部好。”
这一声娇怯怯的问候，更是叫得许大茂骨头都酥了半边。
他更加确定，这颗水灵灵的白菜，绝对不能让傻柱那头猪给拱了！
许大茂眼珠子一转，立刻就猜透了秦淮茹的心思。他热情地凑了过去，故意压低了声音，用一种熟稔又关心的语气开口。
“京茹妹妹是吧？刚来城里？”
秦京茹被他突如其来的亲近吓了一跳，下意识地往秦淮茹身后缩了缩，点了点头。
许大茂见状，立刻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，对着秦京茹，却用眼角的余光瞟着秦淮茹。
“秦姐，不是我说你。给京茹妹妹介绍对象，是好事，可你也不能什么人都介绍啊！”
秦淮茹心里一沉，知道他要开始放毒了。
果然，许大茂不等她反驳，身子又往秦京茹那边凑了凑，声音压得更低，仿佛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。
“京茹妹妹，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，你可千万别怪我多嘴。”
他的表情变得无比“真诚”，眼神里充满了“担忧”。
“你姐给你介绍的那个傻柱，你可得当心点！”
“他那人，脑子一根筋，整个大院谁不知道他外号叫‘傻柱’？这外号怎么来的？就是因为他傻！”
“而且，他还是个酒鬼！三天两头就喝得酩酊大醉，喝多了就耍酒疯，骂街打人，我们院里谁见了他不躲着走？你问问你姐，是不是这么回事？”
许大茂一边说，一边观察着秦京茹的反应。
果不其然，秦京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，一点点变得苍白。
她原本对那个月薪三十七块五的八级厨师充满了幻想，可许大茂这番话，如同一盆冰水，从头到脚将她浇了个透心凉。
酒鬼？耍酒疯？人缘差？
这几个词，像一根根针，狠狠扎进了她那颗充满憧憬的心。
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表姐，希望从她那里得到否定的答案。
可秦淮茹张了张嘴，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因为许大茂说的，虽然添油加醋，但大部分……都是事实。
看到秦淮茹的反应，秦京茹的心彻底沉了下去。
许大茂见火候差不多了，又加了最后一把柴。
“你这么好的姑娘，人长得又俊，可千万别被他给骗了！嫁汉嫁汉，穿衣吃饭，找男人，人品才是第一位的！他那种人，给不了你幸福的！”
这番话，彻底击溃了秦京茹的心理防线。
她看着眼前这个为自己“着想”的许干部，看着他那双“真诚”无比的眼睛，心里彻底乱了。
她不禁打起了鼓。
难道城里人，也不全是好人吗？难道表姐，真的要介绍一个这样的人给自己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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