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5书阁 > 历史小说 > 汉铭千古传 > 第十九章 两少年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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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   “真的是你!竟然真的是你!”

张鲁的声音因为激动都带上了颤音,眼睛瞪得像两颗圆溜溜的黑葡萄,死死盯着荀彧,仿佛生怕眼前这人下一秒就会消失似的。

穿越之前张鲁就痴迷与荀彧这个人的魅力,此刻见到了真人,张鲁哪能不激动,接下来的时光里,三个孩子像跟屁虫似的围着荀彧,一会儿问碑林里的上古文字,一会儿好奇药圃里的奇花异草。荀彧也极有耐心,无论他们问多幼稚的问题,都一一细细解答。

张鲁摸着碑林上斑驳的字迹,听荀彧讲商周时期的耕种礼仪,忽然觉得那些冰冷的石头都变得鲜活起来;郭碧看着药圃里五颜六色的草药,听荀彧说哪种能止血、哪种能安神,小脑袋里记下了不少知识;郭凝则对着一块刻着星象图的石碑入了迷,荀彧便蹲在她身边,指着图上的星辰,讲起了“天人感应”的道理。

不知不觉间,夕阳西下,金色的余晖将书院染成了暖融融的颜色。荀彧看了看天色,对三个意犹未尽的孩子说:“时候不早了,我带你们回院子吧。”

走到院门口时,荀彧忽然停下脚步,对张鲁三人道:“先生刚才让人来传话,说与张天师、郭先生相谈甚欢,今夜要秉烛夜谈,怕是要到明日一早才能结束。”

“啊?要聊那么久吗?”

张鲁有些惊讶,随即又了然地点点头,像个小大人似的感叹:“肯定是在说很重要的事吧。”

荀彧笑着点头:“是关于民生治理与天下大势的探讨,先生说与张天师相见恨晚,有许多掏心窝子的话要讲。我已让人收拾好了偏院的客房,今夜你们便在偏院歇息,我让厨下给你们备些点心宵夜。”

张鲁看着茅屋里透出的明亮灯光,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父亲与荀爽先生的交谈声,虽然听不清内容,却能感受到那份融洽与投契。他转头看向荀彧,眼睛里满是崇拜:“那我们不打扰他们了,明天一早再来看他们。”

荀彧揉了揉他的脑袋:“好,我先送你们去偏院。”

天刚蒙蒙亮,书院的竹林间还浮着一层薄薄的雾气,张鲁就已经睡不着了。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,拽着还在打哈欠的郭碧和郭凝,就往主院跑。远远地,就看到荀彧已经站在院前的柳树下,一身青衫在晨雾中格外醒目。

“文若先生!”张鲁喊了一声,加快脚步冲了过去。

荀彧转过身,笑着点头:“小友起得真早。”

“我想早点见到我爹他们。”

张鲁挠了挠头,眼睛却不停地往茅屋的方向瞟。茅屋里的灯还亮着,隐约能看到里面有身影在晃动,却迟迟不见人出来。

几人在院前站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,太阳渐渐爬上山头,雾气散去,书院里开始有了学子走动的声音。荀彧看了看天色,眉头微微蹙了蹙,对张鲁三人道:“你们稍等,我去看看先生。”

他走到茅屋门口,轻轻敲了敲门:“先生,该准备今日的授课了。”

屋里传来荀爽略显沙哑的声音:“知道了,这就来。”

又过了一会儿,茅屋的门终于开了。张衡和郭钰走了出来,两人眼中都带着些许疲惫,却难掩眉宇间的神采。紧随其后的荀爽,鬓角似乎又添了些白霜,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,但精神头却依旧很好。

“先生,您昨夜几乎未眠,今日还要授课,可得保重身子。”荀彧上前一步,语气里带着关切。

荀爽摆了摆手,笑道:“不妨事,与张天师、郭先生畅谈一夜,胜读十年书,这点倦意算什么。”

他看向张衡,眼中满是不舍:“天师这就要走了?”

张衡拱手道:“是啊,我等还要抓紧赶路,不敢再耽搁。昨日蒙先生款待,又得先生指点,我等受益匪浅。”

郭钰也跟着拱手:“先生的学识与胸怀,我等深感敬佩,若日后有机会,定当再来拜访。”

荀爽叹了口气:“天下无不散的筵席,既然天师有要事在身,我便不多留了。”

他转头对荀彧道:“文若,去取我那本《春秋公羊传注》来,赠予张天师。”

荀彧应声而去,很快取来一本线装书。荀爽亲手递给张衡:“这是我多年的批注,或许对天师能有些用处。”

张衡双手接过,郑重地道:“多谢先生厚赠,我定当妥善保管,认真研读。”

“老爹,我们该走了。”张鲁拉了拉张衡的衣角,眼睛却看着荀彧,满是不舍。

荀爽看在眼里,笑道:“文若,你替我送送天师他们吧。”

“是,先生。”荀彧应道。

一行人往书院外走去,路上,张鲁忍不住问荀彧:“文若先生,我们以后还能再见面吗?”

荀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有缘自会相见。小友若有心,日后可来颍川书院寻我。”

到了书院门口,张衡再次对荀彧拱手:“有劳文若先生相送,就此别过。”

“天师一路保重。”荀彧拱手回礼。

张鲁回头看了看颍川书院的大门,又看了看荀彧,用力挥了挥手:“文若先生,再见!”

众人出了颍川书院,沿着一条青石小径往前走。没走多远,眼前忽然开阔起来,一片碧绿的湖水映入眼帘。湖水清澈见底,岸边的垂柳将枝条垂入水中,微风拂过,水面泛起层层涟漪,偶尔有几条小鱼游过,引得郭碧和郭凝驻足观看。

“这湖真好看!”

郭碧忍不住感叹,伸手想去触碰湖水,却被郭凝轻轻拉住,示意她别靠太近。

就在这时,张鲁的目光被湖边的两个身影吸引了。那是两个比他大几岁的少年,穿着洗得发白的短衫,裤脚还沾着泥点,却丝毫不显邋遢。两人正蹲在草地上,手里拿着石子和树枝,动作却不像寻常孩子那般随意摆弄,反倒透着几分专注,连张鲁走近都没察觉。

“你们在玩什么呀?”张鲁轻声问道,生怕打扰到他们。

两个少年这才抬起头,高个子的那个眼神清亮,扫过张鲁三人时,目光竟带着几分审视,倒不像个普通农户家的孩子;矮些的少年则抿着唇,手指还在轻轻转动一颗光滑的石子,神情沉静得有些过分。

“不是玩。”

高个子少年开口,声音比同龄人沉稳:“是在想荀慈明讲的‘乾道变化’,用石子试试能不能说通。”

“乾道变化?”

张鲁眼睛一亮,连忙追问:“怎么试啊?”

矮少年终于开口,声音偏细却很清晰:“你看这湖。”

他指着湖面被风吹起的波纹:“荀慈明说‘云行雨施,品物流形’,若把这湖水当‘坤’,风当‘乾’,风动则水起波纹,不就是‘乾’动而‘坤’应?我们用石子代表风的方向,树枝摆成水流的纹路,就能看明白‘乾道’怎么影响‘坤元’。”

这话一出,张鲁都愣住了。他昨天听郭钰讲“乾为天、坤为地”,只想着天上的飞鸟、脚下的土地,可这少年竟能把眼前的湖水、风纹都当作“乾坤”来类比,思路比自己开阔多了。

高个子少年这时拿起一颗石子,往湖水里轻轻一抛,石子溅起一圈涟漪,正好与岸边的树枝纹路重合。

“你再看。”

他指着涟漪扩散的轨迹:“石子落的位置是‘乾元’起处,涟漪到岸边的时间,就像‘六位时成’的时辰。方才我抛了三次石子,两次落在上风处,涟漪先到东边;一次落在下风处,涟漪先到西边,这就是‘时乘六龙以御天’的‘时’,方向不同,结果也不同,哪能只按树枝摆的六个方向死记?”

张衡和郭钰恰好走到近前,听到这话都微微一怔。荀爽昨日授课,着重讲“六位时成”的固定方位,这少年却能通过抛石子观涟漪,悟出“时”随外力变化的道理,这份举一反三的能力,远超寻常学童。

郭凝蹲下来,指着地上散落的树枝:“那‘坤厚载物’呢?你们没摆代表土地的东西呀。”

矮少年抬头看了看天,又指了指湖边的草地:“地在脚下,不用摆。你看这草,根扎在土里是‘坤’,芽往上长是‘乾’;若把石子埋在土里,草芽能把石子顶开,这就是‘坤’能载物,也能应‘乾’而动,不是光‘厚’就行的。”

张鲁听得眼睛发直,他从没想过,身边的草、脚下的土,都能用来解读《周易》。这两个少年明明穿着朴素,说起学问来却半点不含糊,甚至比书院里有些学子还通透。

湖边的风渐渐大了些,吹得柳枝轻晃。高个子少年忽然起身,望着远处的山峦道:“再待一会儿,太阳该移到西边了,到时候看影子的方向,还能验证‘大明终始’是不是跟涟漪的规律一样。”

矮少年点点头,收拾起石子,动作有条不紊,竟像在整理什么要紧的物件。张鲁看着他们,忽然觉得这两个少年跟自己见过的所有孩子都不一样,他们不吵不闹,却能从最寻常的事物里看出学问;说话不多,却每一句都透着旁人没有的灵气。

又过了片刻,张衡抬手看了看日头,轻声道:“公琪,该走了。”

张鲁恋恋不舍地站起身,对两个少年说:“我得赶路了,你们说的这些,我还没听够呢!”

高个子少年笑了笑,露出两颗小虎牙,倒添了几分少年气:“没事,荀慈明天天讲课,你要是再来,我们还在这说给你听。”

矮少年则递过来一颗打磨光滑的石子,石子上竟有一道天然的纹路,像极了湖面的涟漪:“这个给你,下次来,我们用它测风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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