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清晨，泽秀书院的院门刚被李大叔推开，就见一辆青篷马车停在巷口。慕容砚一身素色锦袍，正站在车旁，手里提着一个小巧的木盒，神色温润如晨露。
柳云烟刚带着孩子们读完晨读，听到动静走出教室，看到他时微微一怔：“二皇子怎会在此？”
慕容砚迈步走进书院，目光扫过院中正在打扫的孩子，语气平和：“昨日听闻考官毒杀案与书院牵扯，我向知府大人请缨，负责协助查案。”他顿了顿，看向柳云烟，“为方便探查线索，也为就近确认一些事，我想暂时驻留在书院，不知柳先生是否方便？”
柳云烟心里咯噔一下。她清楚，慕容砚所谓的“协助查案”是假，想近距离试探她的来历才是真。可他既已向知府请缨，她若拒绝，反倒显得心虚。更何况，有他在，或许能更快拿到官府那边的线索，洗清书院的嫌疑。
“殿下愿意帮忙，是书院的幸事。”柳云烟压下心头的顾虑，侧身让出通路，“只是书院简陋，恐委屈了殿下。”
“无妨。”慕容砚示意随从将木盒搬进西侧一间空置的厢房——那原是柳云烟用来堆放书籍的地方，昨日已让李大叔简单收拾过。他跟着走进厢房，目光落在书架上的书册上，指尖轻轻拂过一本《齐民要术》：“柳先生的藏书，倒是有些特别。”
柳云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，那本书是她根据前世记忆抄录的，里面除了农桑之术，还添了些改良农具的想法，确实与寅国常见的版本不同。她笑了笑：“闲来无事，随手抄录些杂书罢了。”
正说着，捕头派人送来两封案卷，里面记载着两名考官的尸检结果和现场勘验记录。柳云烟接过案卷，坐在桌边仔细翻看，慕容砚也凑了过来，两人的肩膀不经意间靠得极近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他身上特有的冷松气息。
“死者口唇发紫，指甲青黑，呕吐物中带有苦杏仁味……”柳云烟看着尸检记录，指尖在纸上轻轻点着，“这症状，像是中了生物碱类的毒物。”
“生物碱？”慕容砚挑眉，这词他从未听过。
柳云烟意识到失言，连忙改口：“是我从前读的医书里记载的一类毒物，多从草木中提炼而来，毒性烈，发作快。”她怕他追问，赶紧转移话题，“案卷说两名考官死前都喝了茶，毒物应该是下在茶里的。可这毒物若直接放入热茶，气味会很明显，考官们常年应酬，怎会察觉不到？”
慕容砚眼底闪过一丝赞许，他原以为她只是个懂些诗书的女子，没想到对毒物竟也有研究。“你的意思是，毒物被做过掩饰？”
“极有可能。”柳云烟点头，“这类毒物若与蜂蜜、枣泥这类甜物混合，既能掩盖气味，还能加速毒性发作。”她想起前世学过的化学知识——生物碱多为碱性，与糖类结合后会增强水溶性，更容易被人体吸收。
慕容砚立刻明白了：“我让人去查两名考官家中的茶案，看看是否有残留的甜物，再去城中药材铺打探，近期有没有人大量购买含这类毒物的草药。”他说着，便让人叫来随从，低声吩咐了几句，随从领命匆匆离去。
柳云烟看着他熟练地调度人手，心里暗暗感叹——不愧是常年帮皇上刺探情报的烟雨阁主，行事果决，人脉遍布。可越是这样，她越不敢放松警惕，生怕自己的来历被他看穿。
接下来的几日，慕容砚便在书院住了下来。他每日清晨会站在教室外听柳云烟讲课，看着她用树枝在地上画简笔画教孩子们认字，看着她给生病的孩子喂药，眼神里的探究渐渐多了些复杂的情绪。
午后，两人会在厢房里分析线索。慕容砚带来官府查到的消息：两名考官家中的茶案上都发现了枣泥残留，城中最大的药材铺“仁心堂”近期确实有个蒙面人买过大量乌头——而乌头中含有的乌头碱，正是柳云烟所说的“生物碱类毒物”。
“乌头有毒，寻常人买个一两株入药尚可，大量购买必是可疑。”柳云烟皱着眉，“可蒙面人线索太模糊，怎么查？”
慕容砚端起茶杯，指尖摩挲着杯沿：“仁心堂的掌柜说，那蒙面人说话时，右耳后有颗黑痣，且付账时用的是官银，上面有‘工部铸银局’的印记。”他抬眼看向柳云烟，“工部铸银局的官银，多在官员间流通，你觉得，这蒙面人会是官场之人？”
柳云烟心里一动。科举考官被害，若凶手是官场之人，动机大概率与科举舞弊有关——或许是考官发现了某人的舞弊行径，被对方灭口，再嫁祸给书院，转移视线。
“可官场之人为何要嫁祸给我？”她疑惑道，“我与他们无冤无仇。”
慕容砚的目光落在她脸上，带着一丝试探：“或许，是有人想借这件事，逼你暴露些什么。”他话里有话，显然还在怀疑她的来历。
柳云烟心里一紧，面上却不动声色：“殿下说笑了，我不过是个开书院的普通女子，能暴露什么？”她拿起案卷，故意岔开话题，“不如我们想想，两名考官近期有没有共同接触过什么人，或者共同处理过什么科举相关的事？”
慕容砚看着她刻意回避的样子，没再追问，只是顺着她的话道：“我让人查过，两人死前三天，都单独见过一个叫周文彬的举子。这周文彬是吏部侍郎的外甥，此次科举呼声很高。”
“吏部侍郎的外甥……”柳云烟若有所思，“会不会是周文彬舞弊被考官发现，侍郎为保外甥，派人下了毒手？”
“有这个可能。”慕容砚点头，“但目前没有证据，不能轻举妄动。”他顿了顿，又道，“我已让人去盯着周文彬，若他有异动，立刻禀报。”
两人正说着，小豆子拿着一张纸条跑进来：“先生！门口有个乞丐送来了这个，说是给你的！”
柳云烟接过纸条，上面只有一行字：“想知道蒙面人是谁，今夜三更，城外破庙见。”字迹潦草，与之前匿名信上的字迹有些相似。
慕容砚凑过来看了一眼，眼神瞬间冷了下来：“是陷阱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柳云烟捏着纸条，指尖微微用力，“但这或许是唯一能找到线索的机会。”
慕容砚看着她坚定的眼神，沉默片刻：“我陪你去。”他的语气不容置疑，“你不懂武功，单独去太危险。”
柳云烟抬头看向他，月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脸上，一半温润，一半隐在阴影里，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。她知道，他陪她去，一半是担心她的安全，一半是想看看这背后到底藏着什么，能不能牵扯出她的秘密。
“好。”她点了点头，心里清楚，这场联手查案，不过是两人互相试探的开始。而今夜的破庙之约，或许会让这桩毒杀案，牵扯出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。
飞卢小说，飞要你好看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