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城外破庙回泽秀书院的路,走得格外压抑。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,却始终隔着两步距离,风卷着路边的草叶沙沙作响,竟比破庙里的风声更让人不安。
柳云烟攥着袖中的短匕,指尖冰凉。方才破庙里慕容砚猩红的眼、狠戾的语气,还有那枚刻着“烟雨阁”的黑色令牌,在她脑海里反复交织。她想起三个月前县城里的夜盗案——被盗的都是些借着科举敛财的官员家,现场只留一片刻着“烟”字的木片,当时捕快们议论,说这是江湖上神秘组织烟雨阁的记号,却没人能查到其踪迹。原来,这烟雨阁的阁主,竟是堂堂二皇子慕容砚。
他白天是温润如玉的皇子,帮她查案;夜里是嗜血狠戾的阁主,策划夜盗案。这双重身份背后,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?他接近泽秀书院,到底是为了查毒杀案,还是为了监视她这个“来历不明”的女先生?
慕容砚走在前面,脚步沉稳,后背却绷得很紧。他能感觉到身后柳云烟的目光,带着探究和警惕。方才令牌滑落的瞬间,他看到了她眼中的震惊,知道自己的秘密再也瞒不住。可他更在意的是,柳云烟在看到他嗜血模样时,没有惊慌逃窜,反而敢冲上来拉住他——这个女人,比他想象中更冷静,也更神秘。
回到书院时,已是三更天。孩子们早已睡熟,只有院角的灯笼还亮着,晕出一圈昏黄的光。慕容砚刚要往自己的厢房走,柳云烟忽然开口:“二皇子,请留步。”
她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。慕容砚脚步一顿,缓缓转过身,月光落在他脸上,褪去了白日的温润,也没有了破庙的狠戾,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:“柳先生有话要说?”
“书房谈。”柳云烟说完,转身朝东侧的书房走去。那是她平日里备课、抄书的地方,也是书院里最安静的角落。
慕容砚看着她的背影,沉默片刻,迈步跟了上去。
书房里只点着一盏油灯,昏黄的光线下,书架上的书册整齐排列,案几上还放着半盏未凉的茶。柳云烟走到案几后坐下,没有绕弯子,直接开口:“破庙里掉出来的令牌,是烟雨阁的吧?”
慕容砚没有否认,走到案几对面坐下,指尖轻轻摩挲着袖中那枚令牌,语气平淡:“是。”
“三个月前,县城里的夜盗案,也是烟雨阁做的?”柳云烟的目光紧紧锁着他,不肯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。
“是。”慕容砚依旧坦然承认,甚至反问,“柳先生觉得,那些借着科举之名搜刮民脂民膏的官员,不该盗?”
柳云烟一怔。她确实听说过那些官员的劣迹,只是没想到慕容砚会用“盗”的方式来惩戒他们。她定了定神,继续追问:“你既是二皇子,为何要做烟雨阁的阁主?帮皇上刺探情报,不过是你掩人耳目的幌子,对吗?”
慕容砚抬眼看向她,眼底闪过一丝赞许:“柳先生很聪明。”他没有直接回答,反而话锋一转,“但在我回答你之前,柳先生是不是也该回答我一个问题——你到底是谁?”
他的声音不高,却像一把精准的匕首,戳中了柳云烟最在意的秘密。柳云烟的身体微微一僵,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。
“泽秀书院的课程,与寅国所有私塾都不同。”慕容砚缓缓道,“你教孩子用简笔画认字,教他们分辨草木的习性,甚至还会算那些商贾都弄不懂的‘盈亏之数’。这些,都不是一个普通女子该会的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越发锐利:“你说你是柳家的女儿,可我查过,柳家祖籍江南,三年前一场水灾后举家迁走,根本没有你这个‘掌上明珠’。你穿越到寅国,冒用柳云烟的身份开书院,到底是为了什么?”
柳云烟的心跳骤然加快。她没想到,慕容砚竟早已查过她的身份。她张了张嘴,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——总不能告诉他,她来自几百年后的现代,是被车撞了才穿越过来的吧?他若不信,只会觉得她是疯了;他若信了,以他的身份,说不定会把她当成“异类”上报朝廷。
看着她沉默的样子,慕容砚眼底的探究更浓:“你不敢说,是因为你的来历比我的烟雨阁更见不得光,对吗?”
柳云烟抬眼,迎上他的目光,语气带着一丝无奈:“我没有害任何人,开书院只是想让孩子们有书读,这三年来,我从未做过任何出格的事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慕容砚点头,“若你有恶意,泽秀书院不会安稳到现在。可你的来历,始终是个谜。”他身体微微前倾,语气带着一种诱哄的意味,“柳先生,我们做个交易如何?你若坦白你的来历,我便告诉你烟雨阁的所有秘密——包括我为何要做阁主,为何要查毒杀案,还有那些夜盗案的真相。”
柳云烟的心猛地一动。她确实想知道烟雨阁的秘密,想知道慕容砚到底是敌是友。可坦白来历的风险太大,她不敢赌。
她看着慕容砚的眼睛,试图从他眼底找到一丝欺骗,却只看到了笃定。他知道她想查清毒杀案,想保护书院,而他的秘密,或许能帮她找到真相;同时,他也想知道她的来历,怕她是敌对阵营派来的人。
两人就这么对视着,书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。油灯的火苗轻轻跳动,映着两人各怀心思的脸。
过了许久,柳云烟率先移开目光,轻声道:“我不能告诉你我的来历,至少现在不能。”她顿了顿,又道,“但我可以向你保证,我与毒杀案无关,也不会危害寅国,更不会泄露你的秘密。”
慕容砚没有意外,只是微微挑眉:“那你凭什么觉得,我会告诉你烟雨阁的秘密?”
“因为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。”柳云烟抬眼,语气坚定,“毒杀案的嫌犯还没招供,背后的主使还没找到。你需要我帮你分析毒物、查找线索,我需要你的人脉和势力保护书院和孩子们。拆穿对方的秘密,对我们都没有好处。”
她的话很实在,戳中了两人目前最核心的需求。慕容砚沉默了片刻,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了敲,像是在权衡利弊。
“你说得对。”他最终点了点头,“我们确实没必要互相拆台。”他看着柳云烟,语气郑重,“那我们达成一个临时协议——在毒杀案查清之前,你不泄露我的身份和烟雨阁的事,我也不再追问你的来历,继续联手查案。”
柳云烟心里松了口气,点了点头:“好。我答应你。”
“口说无凭。”慕容砚从袖中拿出一枚小巧的玉牌,放在案几上,“这是烟雨阁的信物,你拿着。若遇到危险,可凭此牌联系烟雨阁的人,他们会帮你。”
柳云烟看着那枚玉牌,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“烟”字,质地温润,显然不是凡物。她犹豫了一下,还是伸手拿了过来,攥在手心:“多谢。”
“不必谢我。”慕容砚淡淡道,“你若出事,毒杀案的线索就断了,对我没好处。”他顿了顿,又补充道,“不过,你最好别轻易动用这枚玉牌,烟雨阁的人,不是谁都能指挥的。”
柳云烟明白他的意思,这玉牌既是保护,也是牵制——她若用了,就等于承认和他的关系,再也脱不了身。
她把玉牌放进袖口,看着慕容砚:“那现在,你可以告诉我一些关于烟雨阁的事了吧?比如,你为何要做阁主?”
慕容砚端起案几上的茶,喝了一口,才缓缓道:“烟雨阁原本是我母亲的产业。她去世后,阁里的人散的散,叛的叛,我接手时,已经快垮了。”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低落,“我做阁主,一是为了完成母亲的遗愿,二是为了用烟雨阁的力量,查一些朝廷查不到的事——比如我母亲的死因,还有这次科举背后的猫腻。”
柳云烟心里一动:“你母亲的死,和科举有关?”
“目前还不确定。”慕容砚摇头,“但我查到,当年我母亲去世前,曾暗中调查过一次科举舞弊案,之后就意外身亡了。这次的毒杀案,死者都是科举考官,我怀疑背后的主使,和当年害我母亲的人是同一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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