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如墨，泼洒在泽秀书院的青瓦上。柳云烟送走最后一个晚归的学生，掩上书院大门时，指尖还残留着纸张的粗糙触感——那是她白日里偷偷誊抄的失窃富户名单，纸页边角被她攥得发皱。
自慕容砚以捐资助学为名留在书院，柳云烟便察觉他眼底的探究从未停歇。为了不被他抓住把柄，也为了弄清夜盗案的真相，她开始暗中留意那些被盗富户的底细。这几日，她借着给学生家长送讲义的由头，辗转打听，竟发现一个惊人的巧合：失窃的五家富户，都与城南漕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。
漕运是寅国的经济命脉，江南漕运更是重中之重。柳云烟穿越前曾在历史文献中见过不少漕运贪腐的记载，此刻结合那些富户平日里巧取豪夺的行径，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愈发清晰——这些富户或许是漕运贪腐案的爪牙，而夜盗案的幕后之人，怕是在借盗窃之名，搜集他们贪腐的证据。
回到房中，柳云烟点燃油灯，将名单摊在桌上，又取出一张空白纸，开始梳理线索。她用现代的思维导图方式，在纸上画出各家富户的关系网：张员外的儿子在漕运司当差，负责查验漕粮；李掌柜常年为漕运船只提供粮草补给；王地主则包揽了漕运码头的仓储租赁……这些看似不相关的人，竟都围绕着漕运编织成一张密网。
“若真是漕运贪腐，那背后牵扯的势力恐怕不小。”柳云烟喃喃自语，笔尖在纸上停顿，忽然想起那日巷中见到的黑衣人，还有他留下的烟雨花。烟雨阁既是江湖秘地，又为何要插手朝廷漕运之事？难道这背后还有更深的隐情？
她正想得入神，窗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，像是有人踩碎了枯枝。柳云烟心中一紧，迅速将名单和线索纸叠好，塞进床底的木箱里，又吹灭油灯，摸黑走到窗边，屏住呼吸向外望去。
月光下，一道黑色身影正从书院的墙头跃下，动作迅捷如豹。那人落地后，没有停留，径直朝着柳云烟的房门走来。柳云烟心跳如鼓，握紧了藏在袖中的剪刀——这几日慕容砚都是白日来书院，深夜出现的黑衣人，会是那日巷中的盗贼吗？
房门被轻轻推开，一道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。柳云烟借着月光看清来人的脸，瞳孔骤然收缩——竟是慕容砚！
只是此刻的他，与白日里温文尔雅的模样判若两人。他身着玄色劲装，墨发用一根黑色发带束起，平日里苍白的面容此刻透着几分阴鸷，尤其是那双眼睛，褪去了所有温和，只剩下冰冷的嗜血光芒，像是蛰伏在暗夜中的猛兽。
“你在做什么？”慕容砚的声音低沉沙哑，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，目光扫过桌上残留的墨迹，落在柳云烟紧攥的手上。
柳云烟强作镇定，后退一步，试图拉开距离：“夜已深，慕容公子为何会在此处？还穿着这般……奇怪的衣服。”她刻意避开他的问题，同时在心中飞速思索——他深夜身着劲装出现在书院，难道与夜盗案有关？
慕容砚没有回答她的问题，步步紧逼，直到将她逼到墙角，才停下脚步。他低头看着她，眼中的冰冷几乎要将人冻伤：“我问你，方才在做什么？桌上的东西呢？”
他的气息带着淡淡的血腥味，与白日里清雅的茶香截然不同。柳云烟心中一寒，知道此刻的他绝非善类，若是强行隐瞒，恐怕会有危险。她咬了咬牙，决定先试探一番：“我在整理学生的功课。慕容公子深夜至此，难道是在查夜盗案？”
慕容砚眸底闪过一丝讶异，随即冷笑一声：“你倒是聪明。只是我劝你，不该管的事别管，否则……”他的手指轻轻划过柳云烟的脸颊，指尖的冰凉让她浑身一颤，“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。”
柳云烟强忍着心中的恐惧，抬眼迎上他的目光：“那些被盗的富户，都与漕运有关，公子难道没发现吗？”她赌一把，赌他与夜盗案有关，赌他在意漕运的秘密。
慕容砚的动作猛地顿住，眼中的冰冷瞬间凝固，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探究。“你发现了什么？”他的声音更沉，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。
“我只是随口打听了几句。”柳云烟刻意放缓语气，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，“张员外的儿子在漕运司当差，李掌柜给漕船供粮，王地主的仓库里，经常囤放着来历不明的粮食。这些人平日里欺压百姓，如今接连被盗，未免太过巧合。”
她一边说，一边观察着慕容砚的神色。只见他眼中的嗜血光芒渐渐褪去，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思索，显然她的话触动了他。
过了许久，慕容砚才缓缓后退一步，拉开了与她的距离。他抬手揉了揉眉心，脸色似乎比刚才更苍白了些，眼神中的冰冷也淡了几分，只是依旧带着警惕：“你倒是敢想。不过这些事，不是你一个书院先生该操心的。”
柳云烟心中松了口气，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。她看着他略显疲惫的模样，忽然想起那日阿囡被咬伤时，他默默随行的模样，心中竟生出一丝疑惑——这个男人，究竟有几重面孔？温文尔雅的慕容砚，嗜血冰冷的黑衣人，还有此刻略显脆弱的他，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？
“我只是不想书院的孩子受到牵连。”柳云烟轻声说道，“若是漕运真有问题，将来事发，恐怕会波及城南百姓，孩子们也会受到影响。”
慕容砚看着她眼中的真诚，心中那点残留的疑虑竟渐渐松动。他知道，这个女子身上藏着秘密，可她的眼神太过干净，不像是会参与漕运贪腐的人。或许，她真的只是无意间发现了这些巧合。
“你最好忘了今天说的话。”慕容砚转身，背对着她，声音恢复了几分平日的冷硬，“往后不要再打听这些事，安心教你的书。”
说完，他便转身走出了房门，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。
柳云烟靠在墙上，大口地喘着气，手心早已被冷汗浸湿。她走到桌边，重新点燃油灯，看着床底的木箱，心中五味杂陈。慕容砚的反应已经证实了她的猜测——他不仅与夜盗案有关，还极有可能在暗中调查漕运贪腐。而他那忽冷忽热、截然不同的两面性格，更是让她捉摸不透。
她打开木箱，取出那张写满线索的纸，犹豫了片刻，还是将它点燃，扔进了一旁的水盆里。纸页在水中慢慢化为灰烬，就像那些被掩盖的秘密，不知何时才能重见天日。
窗外的月光依旧清冷，柳云烟望着慕容砚消失的方向，心中清楚，经过今夜的交锋，她与这个神秘男子的关系，已经变得更加复杂。而漕运的秘密，夜盗案的真相，还有他身上的谜团，都像一张无形的网，将她紧紧缠绕，让她再也无法置身事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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